许府的夜色,安静得仿佛一口深井。

    院外的竹影被风吹得轻轻摇曳,竹叶彼此摩挲,发出细微而悠长的“簌簌”声,与不远处廊角灯盏里的油焰轻爆声交织在一起。

    夜空澄澈,月光透过雕花的木格窗筛落在厅堂的地面,铺成一块淡淡的银毯,将卷册、器具的轮廓衬得分外清晰。

    厅堂中央,案几依旧铺满了两类不同的卷册——一边是《术算纲要》,另一边是《格物纲要》。

    案几两端,各燃着一盏铜灯,灯焰明黄,光色与月华交错,在地面投下斑驳的影子。

    石宗方就坐在《术算纲要》那一侧,腰背微弓,双肘撑案,手指不停地翻卷、拨动竹筹。时而,他会突然停下,垂首在案纸上飞快地勾画数字与比例式。

    时而,他又会抬头望向半空,像是在心中推演某段公式的前后呼应。

    偶尔,他会低低吐出一句“奇哉!”、“此法绝妙!”、“省去一步,直抵要害!”

    声音并不大,但在这静夜之中,每一声都带着抑制不住的颤意,仿佛连他自己都被卷中隐藏的算理震得浑身发麻。

    他已经不知这是第几次停下验算了。竹筹在他指间翻飞,铜规在卷边轻轻敲击,他整个人完全沉入数字与形的世界,耳边再无别的声息。

    连屋外巡夜的脚步声,仿佛都隔了好几重帷幕传来。

    另一侧,许居正、几名翰林编修与工部郎中,则是围着《格物纲要》翻看。

    不同于《术算纲要》的清冷精密,《格物纲要》的篇章里,图像与文字交错——有详尽的构造剖面图,有层层拆解的零件结构示意,也有长篇的原理阐述与制造流程。

    许居正最初翻开第一页时,还以为不过是一些改良农具、改进度量器具之类的东西,可随着视线滑向图纸的深处,他的神情渐渐凝固。

    图中出现的器物,他甚至连形状都未曾见过,更遑论用途——有的像一列装着齿轮与铁杆的庞然之物,底部似乎是轮轴,旁边的注释写着“蒸汽机”;

    有的通体细长,内部以金属筒节层层相套,附图标注“火药推发机理”;

    更有一种由无数金属薄片叠合成的奇异器物,说明上称其可“蓄电储力”,能于顷刻间激发强光与热流。

    “这……简直……”一名年轻的翰林编修喉结滚动了几下,竟接不上话。

    另一位工部郎中皱着眉,视线在文字与图纸间来回切换,嘴里低低念着:“蒸汽机……火药军械…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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