很多人从周益民家写完对联出来,日头已经爬到了竹梢。

    村委门口早就聚了黑压压的人,都是刚从周家院子里领了对联的村民,手里还攥着卷成筒的红纸,墨香混着身上的寒气往四处飘。

    男人们揣着烟袋在墙根下跺着脚,棉鞋碾过冻硬的泥地,发出“咯吱”的响。

    女人们挎着竹篮,篮底垫着块粗布,时不时伸长脖子往院里瞅,竹篮里还放着给周老爷子的谢礼——半袋花生或是几个鸡蛋。

    “他婶子,你说这钱真能如数给不?”西头的刘婆子往王二婶身边凑了凑,压低声音问,手里的帕子攥得皱巴巴的,她刚从周家领了“岁岁平安”的对联,红纸上的墨字还带着点湿意。

    王二婶往院里瞥了眼,手里的“出入平安”对联被风掀起个角:“瞧你说的,老支书啥时候差过事?去年分的六十二块,一分不少。”

    她拍了拍竹篮,里面的搪瓷盆叮当作响,“我特意把家里那只最大的搪瓷盆带来了,装钱敞亮,等会儿领了钱,正好跟对联一起挂回家。”

    “吱呀”一声,村委的木门被拉开条缝,老支书探出半个身子,手里攥着个铁皮匣子,锁扣在阳光下闪着冷光。

    他刚从周家院子路过,袖口还沾着点墨渍,大概是看对联时蹭上的。

    人群像被捅了的马蜂窝,“嗡”地就往前涌,手里的对联纸互相摩擦,发出“沙沙”的轻响。

    “哎哎,别挤啊!”李木匠被后面的人推得一个趔趄,手里的“身如松柏”对联差点散了架,烟袋锅子也晃得厉害,“我这老骨头可经不起这么撞!刚从益民家领的对联,别给挤皱了!”

    “都想早点领到钱,谁不着急啊!”后面的年轻人嚷嚷着,手里的“五谷丰登”对联被攥得发皱,还在往前挪。

    女人们的竹篮勾住了彼此的衣襟,乱哄哄的脚步声把地上的积雪都踩化了,溅起的雪沫子打湿了对联的边角。

    “乱什么乱?”老支书的嗓门像打雷,手里的铁皮匣子往门框上“啪”地一磕,“都给我排好队!一家来一个人,按门牌号来,少一个子儿我补上!”

    他瞪着眼睛扫视人群,眼角的皱纹里盛着怒气,军绿色的袖章在风里掀得老高,目光扫过谁手里的对联,谁就下意识地把纸筒攥得更紧。

    涌到最前面的几个人脚步骤然停住。

    “支书说得是,排好队才快。”周大明先往后退了两步,他手里的“阖家欢乐”对联迭得整整齐齐,对身边的人说。
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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