夜色深沉得如同倾泻的墨汁,将整个京城温柔地裹缠。

    连白日里喧嚣的风似乎也懂得避让这份难得的静谧,小心翼翼地绕过这座庭院。

    梁进和赵保坐在院中那张冰凉的石桌前对饮,残席未撤,几碟精致的小菜伴着几壶见底的清酿,映照着天际一弯昏黄的下弦月。

    赵以衣端着一个小小的青釉瓷盘,上面迭着几块刚出锅、还散发着甜糯热气的糕,步履轻巧得像一只怕惊扰露水的夜蝶。

    她脸上带着淡淡的红晕,眉眼温顺地将糕点放在两人之间。

    烛光被月华稀释了,只在她柔顺的发丝和光滑的脸颊边缘镀上一层朦胧的光晕,更显清丽。

    “进哥,夜露重了。”

    赵保放下手中把玩许久的空酒杯,眼神清明,并未被酒意侵染分毫,反而闪烁着新晋权力带来的锐利与谨慎:

    “我得告退了。”

    “如今顶了二档头的位置,宫里多少眼睛盯着,又是秉笔太监……里头的关窍弯道绕人。”

    “今晚我得抓紧把明日该掌的权、该走的流程都摸得透亮,才压得住下面那起子老油滑的。”

    他起身,石凳与地面摩擦发出轻微的声响。

    梁进微微颔首,唇角噙着一丝若有似无的笑意。

    他了解赵保,这是棵真正会钻营、也肯下苦功的苗子,天生就该在那权力的荆棘丛中开出血路来。

    他自己?

    梁进懒洋洋地往后靠了靠椅背,感觉着冰凉石板传来的寒意。

    让他当这个侍卫统领兼禁军副统领,简直如同把一只嗜睡的猫按在耗子洞口。

    即便皇帝今夜夜宴群臣,他也毫不犹豫地寻了个借口,溜回自己这一方小天地里贪享清净。

    侍卫的事?自有那位轩源派的喻卓群喻大人奔波劳心。

    至于禁军,第一统领大人想必也正焦头烂额,轮不到他费神。

    这般甩手掌柜的日子才算自在。

    念头一转,他竟生出几分不合时宜的怀念:还是当初当兵时候在宫墙根下一人一枪、对着月亮数砖缝的时候清净啊!

    “我送你。”

    梁进也站起身,高大的身躯在月下拉出长长的影子。

    赵保立刻摆手,那动作里带着不容拒绝的亲昵:

    “进哥留步!”

    “你我兄弟,还讲这些虚头巴脑的?再这么客气,下回我可不敢来叨扰你这方净土了!”

   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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